牧牛少年 （刊载于《新编中国小小说选集》卷三)
来源： 湖北作家网 发布时间： 2020-05-29 作者： 缪益鹏
少年坐在乌溜溜的石板上，左脚压着右脚，下巴撑着膝盖，两条瘦腿裸露着，一双脚片出奇的大。少年在读书，在读一本没有封页的《少年文艺》。
画家进山来写生，画家觉得这是一幅绝妙的读书图。天有白白的太阳，地上有茸茸的绿草，远景是多层次的山峦，近景是乌溜溜的石板。石板下面是乡里的中学。
画家以最快的速度画下了这幅读书图。画家很满意这幅作品，就在画家收起画夹的时候，少年发现了画家。
少年说：“你是画画的？”
画家说：“是的，我是画画的，你看，这幅图有多美。”
少年接过画夹时，神情有些黯然，说：“不美，一点也不美。”
画家说：“你学过画画吗，这么好的画怎地不美呢？”
少年说：“我说不出，我就觉得这幅画不美，真的不美，我讨厌你这幅画。”
画家接过画，反复看了多遍，他真的觉得这是一幅绝好的读书图。画家相信他自己的眼睛，他认为这是可以得大奖的作品。
画家说：“这幅不好，我再跟你画一幅怎么样？”
少年抬起头，四下里望着，像是在选择什么景色。
画家说：“你干脆脱掉上衣，站在这石板上，作唱歌状，我给你画幅山歌图怎么样？”
少年说：“山歌我会唱得很，我就是不唱，我没心情唱山歌。”
画家说：“那你就自己选择，我反正画一幅画送给你。”
少年望着画家，脸涨得血样的红着，说：“这样吧，到下面中学门口的台阶上，你能给我画一幅，我会高兴的。”
画家说：“行。”
少年和画家来到中学，少年坐在中学门口的台阶上，头顶上是熠熠生辉的校名匾额。少年依旧拿出那本破烂的《少年文艺》，孜孜地读起来。
画家很认真地为少年画了一幅读书图，尽管画家认为这幅画很一般，多少有些俗气，但少年挺喜欢，他拿过画，十分满足。少年说：“你画得真好。”
画家望了少年一眼，说：“看样子你不是个好学生，你经常逃学吧？”
少年眼睛里似乎有眼泪打着转转，说：“你说错了，我不是学生，我是个放牛的。”
画家问：“你的牛呢？”
少年睁大眼睛，拍打着光溜溜的粪耙头，说：“哎呀！我的牛呢？”
说完，少年拿起画家送给他的画，一溜烟地找牛去了。
画家望着跑得很远的放牛娃，手中的画笔似乎有千斤重。
一阵山风吹来，那张被画家认为可以得大奖的读书图，被风卷起，蝴蝶般地在学校操场上上空翻动。
（刊载于《新编中国小小说选集》卷三，曾获《小说月报》、《小小说选刊》、《沧州日报》联办的“黄河杯”全国小小说作家南北擂台赛三等奖）
